【殘障性權 不能說的秘密】偉偉:視障同志的自白

偉偉說,視障人士覓伴侶困難,同志的視障人士更難。

坐在會議室內的偉偉,靜待房門關上後才說話。他語調略帶緊張,訴說着自己的「方向」跟別人有所不同,一輪支支吾吾,才吐出一句:「我是member,一個男同志。」

除下墨鏡,雙眼保持閉合,天生全盲的他,朝向記者說話的聲音望過來。「這件事,絕對不能讓認識我的人知道。」在視障羣體中,他一直扮演直男,有時為免惹人猜疑,當大夥兒在談論異性,他也會附和一番。「其他人聊到心水女孩時,問某女生是否啱我心水,我就隨便亂說:『個女仔幾好啊,幾得體!』要出櫃,除非那個朋友識咗好耐,熟知他為人是不多是非,否則,我不會講。」

在黑暗中尋找性與愛

三十歲的偉偉,目前有理想工作,是個樂於助人、具上進心的男孩。但在情愛世界中,他有陰沉、壓抑的一面。他說,當一個「視障男同志」,注定難覓對象,亦未曾談過戀愛,每當情感空虛,就用性慾去填補。「找人幫我自慰,有時會一起做。」

男男之間的性暗示,他沒法從眼神去意會,只靠有意無意的身體接觸,或等對方說一句「陣間去洗手間」,去確定是否可以「去馬」。「最怕捉錯用神,冒犯了異性戀者。」

他一方面怕不被別人接納,一方面也沒有完全接納自己。「我很傳統,加上是基督徒,覺得一男一女才適合。有時按捺住自己,有時覺得唔理啦玩咗先,但玩完又好有罪疚感,心想,死啦,出街會被警察拉!」他曾嘗試把自己「拗直」,約會女性,但一走近對方,便覺渾身不自在。「反而和男仔攬在一起,就是舒服,我自己也解釋不到。」

他曾經愛上一個健視的男人,但對方忽冷忽熱,甚至可能只視他為洩慾工具。「回想好傻,每次吃飯我付錢,即使下雨,到他家樓下,他都要我等他。可能他覺得我熱情,所以接受我。第一次做,他哄我,說喜歡我,覺得我okay。玩完叫我不要喜歡他,說沒可能。好傷。」

這段關系,拉扯了幾年。偉偉說,當時明知喝的是苦水,但被騙也甘願。「喜歡他什麼?不是因為他靚仔,可能,身形也有關係。用什麼去衡量?憑感覺,解釋不到。」

偉偉說,若可選擇,他希望自己「沒有這種需要」,「但好衰,身痕時,好想找方法」。

「早前遇到一個人,他大我幾年,胖胖的,光頭,我不大喜歡他,吃飯時,他借故用腳夾我,又自動請纓要送我回家。路上,說到去洗手間,他問我是想如廁還是什麼,我便說,大家入殘廁,摸吓。」

家人接受 莫名的傷感照樣突襲

他的家人,知道他的性傾向後,反應倒是出奇地開明。 「細佬提我,玩時玩,不要惹法律問題上身。細家姐說,我開心便可,將來怎樣,由自己決定。」連他媽媽也說,如果他三十歲以後仍是這樣,那也沒辦法。

唯一不知道的,是他的爸爸。「他在我十三歲時離家走了。」他記得的爸爸有兩面,一次爸爸帶他上學,途中跌倒,他爸爸可能為了面子問題,仍然強行拉着他走,結果他的腳弄傷了;另一次,他小五時曾說想去日本露營,所有親戚都反對,說他根本看不到,「但爸爸說,我會聞、會摸,所以是會知道的。他鼓勵我,有能力就要出去闖,世界好大。」

父母離異,留給成長一道傷疤,他到中學入住盲人宿舍,只說記住童真調皮的時光。那時候,宿友對性感到好奇,會致電性熱線收聽性知識。「性是什麼、男女性器官分別、性交、法例……我們又找到一些把流行曲重新填詞的鹹歌,晚上一起播。」後來,舍監巡樓,東窗事發,把唱片沒收了。

畢業後,他曾當過按摩師,收入頗豐,但自覺活得像行屍走肉。「有次坐輕鐵,我突然哭了起來,覺得心力交瘁。」

這兩三年,他找到自己的理想,也多吸收資訊,較從前勇敢面對自己的性傾向。「這是與生俱來的,人人都有性的需要,不管是不是視障人士。現在,我也對自己寬容了點,偶然會找性服務,但不會沉迷,好忍不住才去找。」

他說,如果世上有一份三年制的假拍拖合約,他願意一試,對方最好是健視的人。「視障的人思考沒那麼仔細,像瞎子摸象。如他能看,拖你周圍去街也好。 兩個視障,盲摸摸去海洋公園,可玩什麼?」

然後,他會覺得自己終於嘗過戀愛和分手的滋味,白髮蒼蒼的時候,會感到人生無悔。

對性,偉偉感覺自己愈壓抑,愈想放縱。

對性,偉偉感覺自己愈壓抑,愈想放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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